窗 外
武映梅
“我多么希望，有一個門口，早晨，陽光照在草上。我們站著，扶著自己的門窗，門很低，但太陽是明亮的。草在結它的種子，風在搖它的葉子，我們站著，不說話，就十分美好。”立在窗前，一想起詩人顧城的這段話，心底就有柔柔的東西彌漫開來。
瓊瑤因一部小說《窗外》俘獲了一代少女的心，歌手李琛因一首歌曲《窗外》紅遍大江南北，窗外，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有著無限的內涵和外延。窗外的世界可以大至無窮，遙不能及，也可以近在眼前，觸手可摸；窗外像一部史書，貫穿我們一生，從呱呱墜地到歸于黃土，有多少記憶就有多少窗外的故事。窗外，簡直太含蓄蘊藉，太廣袤深遠了。就像暗戀一個人很久，那種別樣的欲說還休的心情，讓人十分糾結。
兒時，窗外是一種期盼，趴在窗臺邊，期盼出門的父母拎包歸來，帶回一些好吃食；期盼自己長上一對翅膀，像鳥兒一樣自由地在天空翱翔。結婚以后，我搬過三次家，共在五處居所長住過。年輕時，每天忙得如陀螺似的，精力全在工作、孩子身上，匆匆朝窗外望上一眼，也是看看孩子放學快到家門口了沒有，窗外多數是忙碌的身影和煙火的味道。隨著時光的流逝，孩子漸漸長大，我有更多的時間和閑情關注窗外，才發現，窗外如同一本書，每一頁都是如此妙不可言。
我有一扇窗，每日清晨，拉開窗簾，先靜靜地迎接第一縷曙光，當火紅的朝陽從稀疏的樹杈間躍出來，我上班的時間也快到了，明媚的光線點燃了我的元氣，給全天注入了精神。我還有一扇窗，春綻黃花秋送月，冬傳梅韻夏聽蛙，隨著季節的更迭，窗外的風景也在變化，像一面流動的畫屏，真乃仙境也。每遇煩心之事，只需抬眼一望，皆煙消云散。
但令我最難忘的還是那扇窗，窗外是孩子的高中母校，當年，我每天目睹他小小的身影進去出來，滿滿的回憶和念想。
孩子高一時，我和丈夫分居兩地，我還在老家上班，偶爾來一趟，孩子主要由丈夫照顧。每天早上，丈夫早早起來為孩子準備早飯和午飯，因為中午丈夫無法回家，就提前做好飯，孩子只需在電磁爐上加熱一下就可。晚上回到家，丈夫第一件事就是看孩子的“食盆子”，飯吃得溜光，他便十分開心，如剩得多，他就深刻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位，持續改進。孩子在一次作文中，真切地抒發了對父親的感激，把當時的班主任朱老師感動得一塌糊涂，從此像媽媽一樣關照這個來自山西的小男孩，代替我對孩子付出了無私的母愛。因此，朱老師雖然只帶了孩子一年，卻是孩子一生中非常重要的人物。
孩子高二，我向單位請了假，決定陪伴孩子，和孩子共同度過人生當中的重要時段。窗外熙熙攘攘的學生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，我每天都要欣賞幾遍。其實，孩子和家長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很短暫，我特別珍惜，每天想盡辦法做可口的飯菜。孩子放學回家也會和我講講班里有趣的事情，看著他一天天進步長大，心里倍感欣慰。
高三時孩子整個年級換了校區，我忙乎乎地租了房子，暫時離開了這個陪伴孩子兩年的家。但每次回來，仍然慣性地向窗外張望，絲絲縷縷的記憶時不時躍入腦海。這所學校的教學樓、行政樓我都進去過，參觀過孩子的教室以及書本摞得比人都高的課桌，還有平坦寬大的足球場。偶爾周末，我和丈夫會把身份證壓在門衛處，進去遛達一圈，捕捉和享受一下孩子曾經的氣息。
后來，孩子上了大學，出國留學，我們成了空巢父母，許多中介打電話問我的房子賣不賣，雖然是學區房，不太安靜，但這里有孩子高中階段的珍貴記憶，有別致的窗外，我怎會輕易拋棄呢。
說起窗外，要不離題萬里，要不東一榔頭西一棒槌，不知所云。從字面上理解，窗應該是基于一個空間而言，有門窗、車窗、舷窗、心窗……我想，窗外的風景如何，不在于窗外本身，而在于空間里的觀眾。你暖，窗外就暖；你精彩，窗外就精彩；你是詩人，窗外自然就是一首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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